京都在传言中,是极土木之盛,水软山温、穷奢极欲的世界中心。
对于从小在此长大的“土著”而言,这里无非就是一座被四面高耸的城墙围绕的牢笼罢了。
落日余晖中,天边遥遥飞展着南去的大雁。
每当厌倦浮躁喧嚣的城内生活,少女都会找时间坐在城墙远望。
双脚悬在半空,两手随意搁在大腿上。
大人们出谜题的时机总是令她咬牙切齿。
临行前,王后给她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有关她的身份,有关南方某个人的身份。
如果那个人的身份如传言所说,那么自己将与他一起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最开始,她并不认同而且还为这种硬凑的关系大动肝火。
大人们手握真理,直到他们确定了合适的时机才肯向快长大的孩子们透露世界的奥义。
云朵上铺垫着幽灵似的字迹。
上天的意思浅显易懂,可她就是认为突然肩负的宿命以及突然无礼的配对会耽误她已经制定的人生规划。
对他,对自己,都不公平吧?
苦于这番问题,她皱起那双妩媚的眉毛。
接着她舒展着曼妙身躯,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揉和成最温顺的笑容,回头看向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
她是王国里地位最高的女性,曾经迷倒众生,当前如此形容也勉强过得去。
毕竟以凡人百年寿命来看,王后此时的状态也有三十出头的风韵柔情。
要知道,与她同岁的国王都已老态龙钟。
满朝文武都夸赞她驻颜有术,但背地里总有人嚼舌根,说她是妖精的化身,说她是难缠的妖婆。
在八字眉少女的心中,王后是她存活的理由,也是她追逐的目标。
“想通了?”
王后的声音温柔优美,催人入眠。
八字眉少女摇摇头,说道:“我的脑子一团糟。您让我做的事,能不能做好都没底。”
说完,她看了看王后的胸口,那是她最舒适的温床。
王后抿嘴一笑,张开双臂。
八字眉少女站起身,顺势扑了进去,叹息道:“如果是真的,我的行动都得考虑另外一个人,那样多不自在啊。”
王后把嘴唇贴在八字眉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可没说必须要考虑他的感受哦。”
八字眉少女问道:“可是,您说我是从夜见谷抱出来的,他也是……”
王后面含微笑地说道:“你还是没想明白。”
八字眉少女难堪地“哼”了一声。
“南方的消息总是又多又乱,很难辨别真假。这次的消息固然是有可信度,可真要说的话……夜见谷中最重要的只有你,他和她们其实都没有什么价值。”
王后抚摸着少女的后背,望着被夕阳浇灌的南方,轻松地说道,“如果你发现他实在没用,也可以选择放弃他。”
……
经历了朝堂的打磨与调教,如何利用言语表情揣摩他人的心计不再是难事。
几次三番、有意无意地邂逅命中之人,她得以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天南的大致轮廓。
“早知道天南这么有趣,我当初就该跟你一起过来。”
“我看不出哪里有趣,这里很阴险,很残酷,不是吗?”
“站在他的立场是这样。可是站在老头的立场呢?这一次,可以找个理由把他劝说回来,下一次呢?”
“老头已经嗅到了危机,想再找机会很难。”
“在京都刚听说他,我其实对他不抱有期望的。但是跟他认识以后,我并不觉得他差劲。将来如果他真为天梁院卖命,会是很可怕的事……所以……”
“所以?”
“所以得想个办法。我不能让他这个伤口痊愈。”
……
奇迹般“重生”的荼婧姝并未通过攀岩的方式爬上漆黑深渊。
根据大恶魔莉露露的推测,既然是被追杀至此,那么上方必然还等候着敌人。
所以她说服荼婧姝暂时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自己,先从一条偏僻的小路离开深渊再说。
多亏了那位不速之客,深渊里的恶魔们都闻风散胆了。一路上,除了偶尔冒出的蛇虫鼠蚁,并没有构成生命威胁的风险。
只是、只是……
荼婧姝站在凸起的岩石上,喘着粗气。
“你、你……你的身体也太弱了。”
每前进一段距离,幼小的身体就会发出抗议,莉露露忍不住借荼婧姝的嘴巴发起牢骚。
“……对不起。”
荼婧姝小声地在心里说道。
“算了,等我们出去了,我好好给你训练一下吧。”
莉露露抬起瘦弱的胳膊,苦笑道。
“我们出去了,你会离开我的身体吗?”
荼婧姝弱弱地问道。
“唉——还是赶路吧,离出口还远哩!”
莉露露转移起话题,往下一个岩石跳去。
……
“不管是死是活,被扔下去的小孩子一定要在我们手里才行……”八字眉少女一脸肉疼地说道,“我当时就让吉宝赶紧跳下去,把小孩子驮上来,可那家伙死活不敢去!”
“吉宝”是那条京巴犬的名字。
白露尴尬地说道:“那该怎么办?”
八字眉少女摸了摸飞到脖子里的雨水,说道:“明天不归会回来一趟,到时候让她再找找吧。”
白露难过地说道:“那时,就算没死,也该被吃掉了……”
八字眉少女点点头,转身走上神庙长阶。
白露追上她,问道:“没有结果的话,他就会慢慢淡忘的。”
八字眉少女一边低头瞧着在台阶上绽放的水花,一边小声呢喃着什么。
“所以,你想到好办法了吗?”
白露询问道。
可八字眉少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花玳!”
白露扯了扯八字眉少女的手臂。
“嗯?”
八字眉少女回过神,乖巧地看着白露的双眼。
“你这丫头,又有什么鬼点子?”
白露期盼地问道。
“明天,我就要动身去七杀殿了。我在想,有什么由头能把天梁院的大弟子也叫过来呢。”
八字眉少女两眼闪烁着狡黠。
“你都想到了吧?该怎么邀请?”
白露心想,这位聪明的少女真是整个王国的巨大财富。
“真可惜……我还没想到。”
八字眉少女狡猾地眯起双眼,露出与王后类似的、把世界视作玩物的轻松笑容,“不过,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像狗一样舔我的鞋子。期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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